木桐盯着桌上日日不重样的肉食和甜糕,半句客气话都没有,捏起一块酱肘子就往嘴里塞。她心里憋着股火,那些山珍海味进了肚,都化作了练武功的力气——她要报仇,要让宫门所有人,都给木府满门偿命。</p>
她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。徵宫的书房竟藏着不少宝贝,不光是堆成山的药书,还有好些落了灰的武功秘籍。她就着昏黄的烛火啃那些招式,指尖磨出了血泡,眼睛熬得通红,脑子里只反复刻着两个字:杀人。</p>
第三天夜里,月色浸着寒气。木桐踩着屋顶的瓦片,像一道轻影掠了下去,直扑廊下站着的宫远徵。她攥紧拳头,把刚学的招式一股脑使出来,可到底底子太浅,招式又生又硬。宫远徵只侧身一躲,抬手轻轻一推,她就重心一歪,结结实实摔在青石板上,疼得眼前发黑。“三天功夫,就练出这副德行?”宫远徵的声音带着笑,凉飕飕的,满是嘲讽。</p>
木桐气得心口发疼,忍着疼反手一扬,一枚袖箭“嗖”地射了出去。箭尖淬了她秘制的毒药,又烈又刁钻。宫远徵脸色一变,急忙偏头闪躲,袖箭擦着他脖颈飞过去,锋利的箭羽还是划破了皮肉,留下一道细红的血痕。</p>
一股麻意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,带着蚀骨的疼。宫远徵指尖触到颈间的血珠,眼底的笑意瞬间没了,只剩下一片冰寒。他盯着地上的木桐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:“木桐,你找死。”</p>
宫远徵攥着那块沾了毒血的锦帕,一头扎进了徵宫的药庐。满室的瓶瓶罐罐被他翻得叮当乱响,银针探毒、草药试解,从白日忙到深夜,指尖被药汁浸得发皱,额角的冷汗一层叠着一层,可颈间的麻意非但没退,反倒顺着血脉往心口钻,疼得他连呼吸都带着滞涩。</p>
他咬着牙硬撑,死也不肯去寻木桐讨解药。那些平日里信手拈来的解毒方子,此刻竟全都不管用——他哪里知道,木桐这次在毒药里掺了一味木府独有的秘药,霸道又刁钻,专克宫门的解毒路数。</p>
这日晌午,木桐揣着手,优哉游哉地从药庐外经过。刚走到窗下,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。她挑了挑眉,透过窗缝往里瞧,正看见宫远徵扶着桌沿,脸色惨白如纸,额上青筋暴起,一手死死按着脖颈,指节都泛了青。</p>
木桐霎时弯起嘴角,眼底漫上毫不掩饰的快意。她干脆倚在窗棂上,抱臂看着里头狼狈的人,连眼角眉梢都透着舒坦,心里头那股憋了许久的气,总算是顺过来了。宫远徵掐住木桐的脖子,木桐喘不过气来,“还有…一味解…药是鹤…顶红”木桐笑着说道,宫远徵脸色一冷,说:“鹤顶红与我之间的解药相冲,吃了鹤顶红,我会死。”他又苦笑道:“木桐,你到底有多恨我?”</p>
“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”女声决绝</p>
宫远徵听完这话,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,他垂眸看着指尖残留的药渍,喃喃自语:“也是,也是,你确实是想杀我,我又在痴心妄想些什么。”</p>
他没再看木桐一眼,转身就回了药庐,那扇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再没开过。</p>
木桐站在原地,撇了撇嘴,冷哼一声:“看你有多大能耐,能自己解出这毒。”</p>
日子一天天过去,转眼就是五天。药庐的门始终紧闭着,连一丝缝隙都没留,里头静悄悄的,听不见半点声响。</p>
起初木桐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思,可越往后,心里那点快意就越淡,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焦躁。她忍不住在药庐外踱来踱去,脚步越来越沉。</p>
是啊,宫远徵是对她不好,关过她柴房,逼她吃过苦头,说话更是刻薄得能噎死人。可他也会让人日日送来她爱吃的肉食甜食,会在她哭的时候,别扭地说些硬邦邦的安慰话,会在她濒死之际,慌手慌脚地救她回来。</p>
爹娘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,“医者仁心,不可暗箭伤人”。她攥紧了拳头,心里天人交战——她要报仇,要为木府满门讨个公道,可不该是这样,不该是趁他中毒危难的时候,用这种阴诡的法子。要杀他,也该是堂堂正正地打一场,分个高下生死。</p>
木桐咬了咬唇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她左右看了看,没人注意这边,便踮起脚,小心翼翼地撬开了药庐的窗棂,轻手轻脚地翻了进去。</p>
木桐刚翻进药庐,一股浓重的药味便呛得她险些咳嗽。她抬手捂住口鼻,借着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四周——满地都是打翻的药罐和碎裂的瓷片,药汁淌得到处都是,空气中还飘着几缕未散的青烟。</p>
而屋子中央,宫远徵正瘫坐在一片狼藉里。他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冠歪了,墨发凌乱地垂在肩头,脸色惨白得像张纸,唇瓣却泛着不正常的青黑。他的衣襟上沾着干涸的药渍,指尖还捏着一枚银针,针尾的银珠早已发黑。听到动静,他艰难地抬起眼,目光涣散地看向木桐,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嗤笑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:“来看……我的笑话?”</p>
他想撑着身子坐直些,可刚一动,就牵扯到体内翻涌的毒性,疼得他闷哼一声,又重重跌坐回去,带得身旁几只药瓶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。</p>
木桐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,忍不住开口讥讽,语气里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:“你不是宫门最年轻的少主,不是制毒解毒的天才吗?怎么连这点毒都解不了,沦落到瘫在药瓶子里的地步?”</p>
话落,她自己先沉默了。其实她心里早就没了方才的快意,反倒沉甸甸的。她从小在木府被呵护着长大,周遭都是干净纯粹的人和事,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阴狠的法子害人,恐慌和愧疚像藤蔓一样缠在心头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</p>
她蹲下身,目光落在宫远徵苍白的脸上。这人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,刻薄又毒舌,可此刻卸去了那层冷硬的外壳,竟显得格外好看,眉骨高挺,鼻梁笔直,连苍白的唇色都透着几分脆弱。</p>
木桐定了定神,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语气重新变得硬气起来,一字一句道:“我可以救你,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。”</p>
她竖起手指,扳着指头数:“第一,把我从现在住的地方挪出去,换个好点的院子,每日的吃食和用度,必须按最好的来;第二,从今往后,不准再把我当成药人,不准随便给我灌那些乱七八糟的药;第三,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