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好像,有过另一个名字。</p>
在很久以前,在苗疆带着湿热和草木香气的风里,阿娘用轻轻的调子唤过。</p>
是什么来着?记不清了。</p>
只记得后来染上血,被火舌舔干净,和圣火村的竹楼、药圃、阿爹炮制药材时叮叮当当的声响一起,烧成了灰,飘散在再也回不去的夜里。</p>
浊清来的时候,锣鼓喧天,说是皇帝要圣物“火龙芝”。</p>
寨老们跪了一地,说那是祖灵庇佑、寨子根基,求公公开恩。</p>
可那阉人脸上白粉簌簌地掉,笑容像个裂开的陶俑。</p>
然后就是刀光,火光,阿娘把我塞进装草药的背篓,推进后山溪涧时的眼神,我这辈子忘不了。那么亮,又那么快就熄灭了。</p>
我拖着更小的弟弟,像两条丧家野狗,啃树皮,喝脏水,躲闪着比野兽更可怕的人,慢慢的我开始担心弟弟撑不住了。</p>
暗河在搜罗根骨好的孩子,管饭。</p>
饭……我盯着手里半个发馊的饼,跟着走了。那时侯太蠢,不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饭,每一口都要用命来抵。</p>
当年做那点灯童子,我便发觉自己面对死亡时竟会如此淡漠。鬼哭渊试炼时,我更是险些自戕了断。</p>
旁人皆道我天不怕地不怕,却不知道我不过是早准备好了最坏的打算,大不了一死罢了。死了,便能去见阿爹阿娘了。</p>
是苏暮雨阻止了我,最终背着重伤的我打破规则,一起走出了鬼哭渊。</p>
我趴着他的背上想,我不是怕死得难看,是忽然觉得,就这么死了,好像太便宜那些放火的人了。</p>
我和苏暮雨一起获得了大家长破例赐的“苏”姓。“苏昌河”就是我给自己取的,双日为昌,以河立命,盼能以后自己与苏暮雨能在暗河兴盛立足。</p>
暗河是个磨盘,把人碾碎,挤出最后一点狠毒、狡诈、凉薄,然后给你一把刀,让你变成磨盘的一部分。</p>
我没有苏暮雨那种天生的剑体,也没有武脉天赋,只有一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烂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