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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时，四人站在刺眼的阳光下，竟有一瞬的恍惚。</p>
狱中的日子，他们是靠着对玖姝的回忆一寸寸熬过来的。每一个难眠的夜晚，每一次濒临崩溃的边缘，只要闭上眼，就能看见她笑着朝他们招手的样子。</p>
许是这份执念太过强烈，连命运都为之动容，他们竟比预期更早地获得了自由。</p>
出狱后的几年，他们凭借着过人的头脑和狱中磨砺出的坚韧，在截然不同的领域重新站稳了脚跟。他们衣着体面，谈吐得当，没有人能将其与那段晦暗的过往联系起来。</p>
然而，成功也填补不了心中那个巨大的缺口，记忆是他们唯一的慰藉，也是最温柔的酷刑。</p>
他们只能抱着那些鲜活的、温暖的回忆，在每一个没有她的明天里，假装一切如常地活下去。</p>
又过了很多年，兄弟们还是经常去看望熙旺和熙蒙，偶尔会看见两座并排的石碑前已经摆着新鲜的百合与洗净的水果。</p>
他们彼此对视一眼，心照不宣——应该是那位在光屏里曾经听熙蒙提及、却始终未曾露面的“兄弟”来过了。</p>
胡枫默默将带来的水果轻轻放至一旁，仔仔则从纸袋里取出还带着微温的菠萝包，小心翼翼地放在碑石正中央。酥皮的金黄在灰暗的石面上，显得格外扎眼。</p>
“走得早也好。”胡枫忽然开口，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。</p>
没人接话，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。不必像他们这样，在往后剩下的岁月里，被年复一年、日复一日的回忆凌迟。</p>
阿威望着墓碑上兄长们的名字，一个念头无声滑过心底：</p>
“也许他们早就去找小姝过下辈子了。”阿威说道。</p>
可这念头刚说出来，就被心底涌起的涩意吞没。</p>
——终究是，痴心妄想。</p>
他们没有来世的，这只是他们对自己，最温柔也最残忍的谎言。</p>
能偷得这一程与小姝的相见，已是命运的意外施舍。哪还敢奢求什么下一世？</p>
“下辈子？”小辛轻轻重复着这个词，唇角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，眼底却是一片寂寥的灰烬。</p>
“我哪有那样的好运气。”他比谁都清楚那个残酷的设定：小姝的出现，自始至终，都只是为了成全大哥的一个愿望。</p>
“也许下辈子……”他声音低下去，像在自言自语，又像在说服自己，“小姝又要去实现别人的心愿了。”</p>
他忽然抬起头，脸上绽开一个近乎透明的笑容，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，但那笑容让他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会赖在小姝身边撒娇打滚的少年。</p>
“那让我做小姝身边的一只小狗吧。”他说得轻快，仿佛在谈论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，“陪着她，逗她开心，看着她平平安安、快快乐乐地过完一辈子。”</p>
他顿了顿，笑容里渗进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，却又带着奇异的满足：不做人……也没关系的，他想。</p>
话音刚落，一只紫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翩然而至，翅膀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。</p>
它先是在熙旺和熙蒙的碑石前徘徊，轮流在他们名字上短暂停留，随后，它又轻盈地飞向他们四人，在他们头顶盘旋数圈，最终，竟缓缓落在了小辛微微颤抖的指尖上。</p>
小辛屏住呼吸，另一只手极轻地抚过那脆弱而美丽的翅膀，他凝视着这小小的生命，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某种无声的回应。</p>
他们看着蝴蝶再次振翅，最终消失在墓园深处那片明亮的阳光里。</p>
直到此刻，小辛才终于低下头，肩膀微微颤动起来。</p>
他依然在笑，可滚烫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，一滴一滴，砸在脚下沉默的土地上。那笑容里，盛满了此生都无法释怀的爱。</p>
一阵阵风穿过了这片松林，发出叹息的呜咽。</p>
四人静立良久，最终转身离去，将那份无望的思念与那两个菠萝包一同，留在了这片承载着太多回忆的寂静山岗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