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掠过,树梢上便簌簌落下枯叶摇曳着落地,坠入铺满的金黄中。
“宫人清扫得及时,宫道上本不该有这些,但陛下觉得这般景致颇好,就留了下来。”
福安在一旁小声的解释。
秦宴听见了他说的话,执笔的手一顿,权当作没听见一般继续垂眸批阅着奏折。
柚柚看着阳光洒落在地面上,将那些落叶染成深浅不一的金色,光斑透过稀疏的枝桠,在落叶间跳跃闪烁,明明已是萧瑟时节,此处却因这满地的灿烂,生出几分静谧安详的暖意。
柚柚静静地观察了一会,原本紧绷的神经都松缓了一瞬。
“是很漂亮呀。”她由衷地赞叹。
呼,还好饕餮没有伤人。
想来原本云螭宫应该也犯怵,所以定的剂量目的只是引诱它前来此地,并不是为了让它丧失理智的。
不过,他们既然能广告天下大张旗鼓地设宴,就说明——
他们十分笃定这个世界上存在饕餮。
那就很奇怪了。
虽然这个云螭宫是龙的近侍,祖辈传下来的习俗,确实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接受这种神异之事,但接受归接受,在饕餮一直在大夏待得好好的情况下,他们就算有什么信息渠道,应该最多也只是怀疑饕餮存在吧?
还有刚刚那个姓白的态度。
在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饕餮踪迹的情况下。
不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判断失误,而是找上皇帝说要加大诱引的剂量,这份笃定也让人觉得可疑吧?
柚柚心里闪过一个可能性。
或许......
那把饕餮召唤出来的天府门,和云螭宫......
有着某种关系。
或者。
本身就为一体呢?
真是个古怪的地方。
好像什么事都最终能扯到它上,柚柚想说这个地方真是怪不吉利的,偏偏潜意识里又不想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它。
随着一个个形容词被筛掉,最后在她脑中剩下的竟是——
宿命。
噫!
柚柚立刻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自己脑子里甩开。
不要跟这种奇奇怪怪的有什么宿命啊喂!
但是这个地方,得去。
呼......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话。
她脑海中时不时传来的声音,以及召唤饕餮的天府门,都和云螭宫有关。
那这个地方,就绝对与原身的出身有关系。
甚至,可能和她自己都有关系。
.....越来越奇怪了。
放在一年前,她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和这个世界多出这么多交集来。
有好有坏,但总之都让她多了些归属感。
与此同时,她也敏锐地察觉到,秦宴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。
之前对于饕餮宴一事的目的闭口不言,今天却能应允她来到这里,柚柚琢磨着他的意思,等男人的笔搁在一旁松泛着手腕时出声:“如果饕餮跑走的话,会不会在外面伤到人啊?”
秦宴:“已经派禁卫跟着目击者去驻守了。”
他说着,又甩了甩手。
像是感慨似的:“你说,为什么这些人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呢?”
五百年前是这样,现在也是这样。
“知道饕餮是怎么来的吗?”
柚柚心虚摇头。
“喏,就刚刚那个蠢货引来的。龙族灭绝了这么久,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地位日渐势微,就急了。”秦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嘲弄,“想重新找个神迹来巩固自己在凡间的地位,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古籍里记载的凶兽身上。”
但要他说,做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才应该是他们的归宿。
一个对于民生起不到一点作用,唯一的用处只是给百姓们一个精神寄托的地方,凭什么要求拥有实权。
“所以,饕餮是他们召唤出来的?”柚柚小嘴微微张着,发挥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。
“不然呢?”秦宴嗤笑一声,“这烂摊子,本就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。召唤出来了,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,等朕收到消息的时候,那东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”
他揉了揉眉心,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火气。
“明明是他们闯的祸,现在居然还有脸跑到朕面前,要求朕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去给他们当诱饵,给他们擦屁股?”
男人靠在椅背上,第一次在柚柚面前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迷茫。
“朕有时候真是不明白,这样的凶兽,只因为凡人一己私欲的召唤就能踏足凡尘,那天道神佛,当真就眼睁睁看着,不管不顾普通人的死活吗?”
数百年前,龙族因人的贪欲而亡。
数百年后,凶兽因人的贪欲而至。
这世道,似乎从未变过。
福安识趣地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脚,恨不得它们现在立马有自主意识跑起来赶紧带他离开。
柚柚看着他,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别人说得那么坏。
不管怎么样,能体恤百姓的总坏不到哪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