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可不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,审讯持续了几个钟头,老窑姐儿虽然谎称凶案当晚,李正西正在土房胡同,但两人并未被立即释放。
“理解理解!”王正南连忙抱拳,“二爷,能有现在这样,咱们就已经千恩万谢了。”
“明白!我这就去跟家里人安排!”
最重要的是,赵永才如今被钟遇山“出卖”,心里记得却是江家的仇,他要是被审讯,一定会把这一口咬回来。
老窑姐儿并未因此而胆怯,扭扭捏捏地穿好了衣服,便下了炕,跟着一同走了。
两个巡警听得瞠目结舌,愣了好一阵儿,才回过神来,彼此合计了几句,最后决定将两人全都押走。
“那也行,等过了这阵风,我再去找你!”
然而,王正南的神情泰然自若,看上去绝不是在虚张声势。
前两天,张老疙瘩曾经派副官来找过江连横,江家人迫于无奈,只能承认江连横眼下不在奉天。
“放屁!那你们还他妈的反咬一口?”蒋二爷破口大骂道,“你们江家是啥意思啊?合着,你们自己过不下去了,就想着鱼死网破,把大家伙儿全给拖下水,有你们这么干的么!什么东西!”
狗咬狗,一旦掐起来,恐怕只会蔓延祸患,让更多的人被牵连进来。
“算我平常没白疼你们!”
“哎!你是新来的不?”
西风和其他三人相比,最大的不同就在于,他一直还留恋着过去的街头生活。
蒋二爷说:“话,我就点到为止了,这是衙门口里共同的决定,你们辛苦辛苦吧!”
“我是!”李正西一边穿衣套裤,一边回应道。
“懂懂懂!”王正南连声应和,“那赵队长现在被抓了?”
“真不在家!”
年轻巡警解释道:“赵队长,你别见怪,上面查得太严,兄弟们实在没办法,只能拿这桶给你送吃的,但这里边可是加了料的,都是好东西!”
赵永才欣慰地点了点头,旋即连忙大口大口地喝起了稀粥。
于此同时,巡警局重点审讯室内。
这两个巡警当差不久,总觉得江家的李三爷不应该差钱,就算要找女人,怎么会去那种地方?
……
蒋二爷点点头,却说:“今晚七点以后,我和老夏当差值班。”
“要不你们先进来搜一搜?”他笑着说,“毕竟是例行公事么!理解理解!”
两个巡警道:“有市民状告你前几天夜闯民宅,逞凶杀人,你也别磨叽,跟咱们走一趟就完了!”
听见南风这么说,蒋二爷迈步走进院子,迟疑了片刻,到底没有朝大宅走去。
“跟你没关系!”
不是因为她胆儿大,而是类似的差事,她以前也干过,并且知道西风背后的东家在巡警局里有关系。
“那怎么能行?”李正西说,“五天前,我一整天都在这边待着,她是我证人呐!”
他是個货真价实的“老柴”,这几年来,也受过江家的好处,眼下虽说没有徇私情的意思,却也抹不开面子,直接翻脸不认人。
王正南喜欢跟商人、记者、甚至洋人混在一块儿;李正西则恰恰相反,他交际的多是叫花子、暗娼、流氓和地痞。
“别废话,你是不是李正西!”
勉为其难地端起碗,捏着鼻子,一狠心,贴边儿溜了一口,不料眼前又忽地一亮——还挺香!
“这么着,他要是在家,你把我抓走行不行?”
“几天前?”李正西问,“几天前是几天前?”
巷子里破破烂烂,两侧尽是些狭小阴冷的平房,破旧的门板半开半掩,每走出三五步,就能看见那些四十来岁的老妓站在房檐儿下面晒太阳。
赵队长如今身穿单薄的囚服,早已没了往日的气焰,可刚一醒过来,便本能地破口大骂江连横。
蒋二爷将信将疑:“那你们可让他抓紧回来吧!”
……
大西关,土房胡同。
送走了巡警,王正南连忙回到宅内,上了二楼书房,把赵永才的情况报告给了大嫂。
她们从不热情,也从不主动,反而总是呆呵呵的,十分木讷。
王正南心头一紧——看来,纸终究是保不住火。
东风的性格较为孤僻,总是喜欢独来独往。
直到行至此处,两个年轻巡警还是不敢相信,江家的李三爷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寻花问柳。
“那当然,那当然!”
南风脑子活泛,是个人都能看得出,他向往所谓的“上流”,恨不能削尖了脑袋往上挤。
北风自打进了军营,就不怎么在线上溜达了,所有交集,也只限于朝夕相处的袍泽弟兄。
巡警找到土房胡同里领头的“叉杆”,问:“李正西在不在这?”
“你可别坑我!”
兄弟两个,堪称互为对照,走得都有点极端、有点远。
李正西不急不恼,匆忙穿好衣裳,指了指炕上的老妓,却问:“那小云去不去?”
王正南以为这事儿有缓,于是便试探着问:“二爷,现在奉天公署里,是什么情况?”
蒋二爷不置可否,低声却问:“哎!南风,你跟我说实话,你家道哥现在到底在不在奉天?”
可恨就可恨在: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!
王正南一愣,忙赔笑道:“二爷,我岁数小,办事儿不周全,哪里做得不到位,伱拉我一把,提点提点我两句。”
“江家的李正西!”两个巡警瞪眼呵斥道,“少跟咱们装傻充楞啊!”
胡同里时不时会有三五个“叉杆”的地痞流氓,在各个房门间来回溜达,保护老妓的人身安全。
胡小妍得知以后,面色阴沉道:“叫东风上来找我。”
说完,那炕上的老窑姐儿便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:“三爷是个好人,一直很照顾我的生意。”
直到稀粥见底时,他才猛地愣了一下,随后伸出手,在碗底里捡起个什么东西,迎着灯光眯眼一看——一枚金镏子!
赵永才立马触电般地蹦起来,惊慌失措地问:“我媳妇儿呐?”